朋友阿方跟我讲过这么一件事。他早几年跟一些分配在机关的大学同学来往时,大家都不把他当一回事。即使是纯粹的同学聚会,他们也从来不主动通知他。阿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讲师,而他分在机关的那几个同学,至少也是科长。阿方心里明白同学们看不起他,他在写作上有些专长,于是发愤努力,后来,他在散文界有了些名气,入了作协,再与同学交往,大家的眼睛变了神色,他讲句什么话,也容易引起别人重视了。
中国人似乎对门当户对情有独钟,找对象如此,交朋友也如此。一个将军与另一个将军是莫逆之交,没有谁当成新闻,但如果一个将军和士兵有了友谊,就马上有人大做文章;一个作家与一位画家或书法家感情很深,没有人注意,假若一个作家与一个爱好写作的农民有了交往,媒体就要追踪了。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,无非是这种事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得太少了,少到了让我们大惊小怪。
这种友谊讲究的是“格”。“格”是一扇可开可关的门,对于达到了“录取线”的,它笑脸相迎;对于没有进入分数线的,它冷若冰霜。处于上层的人,对更上层和同一层次是仰视、平视,对下层却常常是俯视的。因为上级决定了他们的升降,同级决定了他们的利益交换,这两种人都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,也只有这些人才可进入他们划定的“格”里,但对下层就不同了,无论他们怎么傲慢,下层也不可能对他们的利益构成威胁,更不可能影响他们基本的人生走向。
社交中讲究“格”是趋利而不是趋义的。越够“格”的人,越是有本事支配社会的物质、权力,从而为交往者带来好处的人。在这种环境中,人与人表面上称兄道弟,背地里眼睛盯着的无非是你的金钱或者权力。至于标志着朋友的精神内涵的患难与共、相濡以沫、肝胆相照,都被扫进了故纸堆。
我们需要真正的友谊,而真正的友谊是要以精神的相通作为发生的媒介的,它只可能产生于对世俗的破“格”之中。